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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婷原本没打算去县里找沈家给自己安排的接应，她对一切与沈家权势相关的东西都避之不及。
但即使她竭力避免，成长过程中也实实在在受到了好处，衣食住行、家庭教师，以及其他各处她自己未曾察觉的方便之门，都浸润在她的生活中——只要她是沈家长女。
当她站在沈家在信封中提到的长寿路23号门前，倒是和胡同里其他的门款式一样，都是棕褐色的木质双扇门，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。
沈婷拿起铜环，轻轻扣出声响。
随即，屋里头的脚步簌簌地往木门踱过来，声音越来越清晰。
一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，一个带着灰色布帽的男人探出头来，约莫三十五岁上下，比沈婷高上半个头。
他见着沈婷，表情一愣，随即马上反应过来。
“沈小姐？”
“嗯。”
沈婷从善如流地回应，在京市，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。
得到肯定的回答，木门被男人完全打开，他微微躬身。
这是一种无言的欢迎与尊敬，他在接到沈家通知后就守在这个院子里，等了半个多月，他以为沈小姐不会来，却又觉得她会过来。
一个富家千金，因为各方因素成为牺牲者，被迫背井离乡来到乡下，总会自然地去寻求庇护。
只要沈家有求，只要沈小姐有求，只要他王通真真切切帮上了忙，这就算搭上了沈家这条大船。
如今，王通看着沈婷走向院内大堂的背影，恍惚间仿佛听见船只临港前的巨大轰鸣。
“沈小姐。”
王通从木柜深处掏出来一盒珍藏已久的碧螺春，正准备泡上，就看见沈婷将白瓷杯拿到手上。
“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沈婷顿了顿，“你知道县里哪里可以用物件换粮票吗？”
“沈小姐要粮票？”
沈婷不作声，低头把玩白瓷杯，这杯子不算粗制，但底部釉面不匀，色泽不润，也称不上佳品。
不过比起乡下，这东西可是好多了。
“沈小姐，你想自己去黑市的话恐怕有些风险。”
王通试探着讲。
这王通还挺上道，沈婷将杯子放回茶桌，第一次正眼端详面前这个男人，单眼皮肿泡眼，眼冒精光，山根不高，鼻头无肉，下庭倒是阔——投机取巧。
沈婷不知道乔桃支想知道黑市的位置有什么目的，但也能七七八八猜到一些。
如若事情败露，这男人能不能顺利脱身，如果不能脱身，那会不会供出自己，供出沈家。
这就是一场赌局，赌究竟是沈家这个虚幻的登天梯更让人垂涎，还是面前切实的窘境更让人慌乱。
“我要知道黑市的位置和时间。”
“这……”
沈婷看穿男人佯装为难的神情，无非是想要多讨要些好处罢了，不过是小人物通性。
她轻笑一声，垂眸，不再看王通，将左手手腕上的腕表摘下，搁置在木桌上。
“你拿着这只表去沈家，他们会知道的。”
沈婷从23号门出来时，太阳有些西沉，约莫是午后三点，王通本想留沈婷吃个便饭，结果被“去案羊乡的牛车傍晚只有一趟”
为理由拒绝了。
“就送到这吧。”
沈婷转头对男人讲，再一个拐角就能到县城集市，人多眼杂。
沈婷绕过狭窄的石板路，像一只老鼠从地洞钻到地表，人流逐渐多起来，她摩挲着左手的石子手链。
如今只剩下它了。
路过邮局，看见乔桃支和陈平凡凑在一块儿，不知在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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