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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他们终于踏足谷底。
眼前是一片巨大平台,中央立着一面高达九丈的黑色石碑,碑面空无一字。
但这正是最恐怖之处??它本应刻满名字,却被某种力量强行清空,连凿痕都被磨平。
平台四周散落着破碎的木牌、烧焦的纸片、断裂的锁链,还有数不清的白骨,姿态各异,或跪或扑,皆朝着石碑方向伸出手臂。
而在碑前,忆昭静静站立,一身白衣染尘,背影孤绝如霜。
她手中捧着那片焦布,正对着石碑低声诵读。
声音不大,却穿透虚空,在这死寂之地回荡:
“林春禾,女,十八岁,绣娘,擅苏绣《莲池鸳鸯图》。”
“陈文远,男,四十五岁,私塾先生,曾教孩童三百余人。”
“赵阿婆,七十有三,每逢冬至必煮红豆粥赠邻里孤儿。”
……
每一个名字落下,石碑便微微震颤一次。
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渗出暗红液体,如同泣血。
那些白骨也随之轻动,指节微曲,似欲抓握什么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沈昭冲上前。
忆昭回头,眼神清明却透着疲惫。
“他们在等。”
她说,“这些骨头不属于名录上的三百二十七人。
他们是更早的牺牲品??百年前、两百年前,所有因言获罪、因忆致祸的人。
他们的名字从未被记录,他们的故事从未被讲述。
但他们一直在这里,等着有人愿意叫出他们的名字。”
她指向石碑底部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刻痕:“看,这里原本有字。
是‘澄心令’颁布前,最后一个公开反对净魂司的人留下的遗言。
他说:‘若无人记我,愿我骨成笔,血为墨,书尽天下不公。
’”
沈昭跪下,拂去尘土,果然看见一行极细的小字,已被磨蚀大半:
>“……请记住,我们不是罪人,我们只是不肯忘记。”
那一刻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男孩走上前,将炭笔放在第一具白骨的手边。
然后,他拿起一张泛黄纸页??那是百姓誊写的《忆录》副本??展开朗读。
声音稚嫩,却坚定无比。
随着他念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,奇迹发生了:那些白骨竟缓缓升起,围绕石碑旋转,仿佛在跳舞;石碑本身也开始吸收空气中的蓝雾,表面浮现出淡淡字迹,虽不成篇,却确确实实正在“重生”
。
忆昭闭上眼,将焦布贴于额前。
她感受到一股庞大而破碎的意识正从地底涌来??那是无数被斩断的记忆之流,混杂着痛苦、不甘、渴望与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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